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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教育的商业化和所谓教育资源共享
现在的所谓教育,无非是某一家庭为了让学生未来生产出被社会认为合格的,可以进行贩卖的劳动力商品,而送进学校进行的一种“培训”。
但是劳动力这种商品呢,他不像寻常商品例如布、电池、打火机,光是放在那里,你一眼就能看出它的使用价值。一个人贩卖出的劳动力商品质地如何?能胜任什么用途?依赖于这个劳动者本身的素质。不在实践中加以观察,资本家是不知道某一个人的劳动力是否合乎自己需求的。然而,工业的大生产每天都在做如火如荼的进行,节约成本需求又是如此迫切,灵活的开除并补充进一个新的工人对于资本家更是如同呼吸一样自然。
他们如此的需要劳动力,可是劳动力商品的质地并不能像观察布匹那样轻易的看出。 面对这种情景,资本家想的是:难道每一个人我都先把他招进工厂进行一番培训,然后还要看他在生产岗位上犯一定的糊涂,给我造成不小的损失,为了避免这种损失。我得再给他加以纠正,最后如果我要节约生产成本,就不能轻易的开除他,得给他好吃好喝的供着。如果市面上有着充足的,并且能够一眼看出是否胜任我需求的劳动力商品。我就可以随意的购入,并随意的停止继续购买某个人的劳动力上,那么将为我节约多大一笔成本呢? 为使得市面上这种劳动力商品充足,就需要学校加以生产,为了使得这种特殊的商品的品质能像寻常商品一样易于辨认,就需要学历做补充说明。
单个的资本家,无论是愿意让渡部分利益还是不情不愿,用一部分剩余价值建立大量的学校,使得工业大生产能够更有序的进行,创造更多剩余价值是十分有必要的。
在资本家眼里,他看不到一个个具体人,他只不过是来到市场上购买一个个劳动力商品。而这份劳动力的品质如何,预先由某道筛选程序替他下了一个大概的判定。这在以前显他本人在使用劳动力商品前,头疼却又不得不做的一个步骤,如果因为能够满足他需求的劳动力商品过于稀缺,或者筛选过于困难多次筛选劳动力商品的成本超过了自己培训,那么他就要对部分劳动者施以额外的培训。这一切现在被他让渡给了教育体系,在整个社会以更大的范围,更低的成本进行培训,并且还贴心的附上了品质,这是3A级的钢材,那是5A级的钢材。并且由于它在市场上的丰富,我可以随时停止对他的购买,而又不影响在我需求时购入并加以使用。
并且,随着大工业生产的进一步发展,工种的数量变多,这种低成本培训和简易辨识的需求也更进一步的旺盛了。
至于说一次全国性的考试,能照顾到考生发挥失常吗?能体现出他平时的水准吗?这种问题在资本家那里是无关紧要的,如果一次筛选就足以满足他们的需求(留下一些进行更深度的培训,以满足某些行业,而剩下的又足够让他们随意挑选),那么就不需要第二次。教育体系要满足的是市场的需求,也即在市场上购买劳动力的群体-资本家的需求,而不是学生的需求。至于寒窗苦读十几年,却因为一朝失常全部化为泡沫,那比起建立一套审查平时成绩,通过综合衡量来判断劳动力品质的机制所需的巨额成本来说,不过是教育流水线上可以允许的小小损耗罢了。
被判断的品质与实际不相符是一种痛苦。为了生产出被社会认可的劳动力商品的过程,本身也是一种痛苦。 在这个生产的过程中,是学生起的作用更大,还是老师起的作用更大呢?当然是学生,毕竟劳动力商品没卖出去之前是在学生身上。
可是学生在这个过程中的作用是不被承认的。虽然学校也会强调自主学习的作用,可是在物质上,老师是可以通过这种劳动换得货币的,而学生这只不过是为生产劳动力商品的准备步骤罢了,因为学生还没有把自己的劳动力商品交换,资本家愿意分享部分剩余价值给教育系统购买老师的劳动,是为了在以后狠狠的剥削学生,倒贴你钱是不可能的。至于你不想做这种在没成功之前毫无收益的劳动?你不想做有的是人想做!他们甚至要求学生家庭负担一部分教育成本!
当然,他们也会给部分学生一些用于激励的奖学金,虽然并不比拼多多大方多少。中修最值得称道的就是大水漫灌的助学补助,哪怕家里并不是贫困山村也很容易获得,然而这个金额甚至也不及公立高中一学期学费的一半。乍一听挺多,为了让每一个贫困生都领到助学补助,决定采取大水漫灌,哪怕有所浪费!结果不过是给饥饿的孔乙己一碟茴香豆,补助多乎?不多矣。
以上是阐述庞大的教育体系诞生的原因,现在当然我们也不得不考虑它诞生之后影响,那么为什么之前不讨论呢?这就好比物理中的理想实验法,先只考虑雨水受重力的影响确定它在下坠,然后再加入空气摩擦力。最后得出,他会保持匀速直线运动。如果我们在加入更多的条件,例如侧向风,那么结论又会有所不同。但是我们总要找到一个最根本的东西,然后把其他东西先剥离掉,进行抽象的讨论。如果一开始讨论的是侧向风,然后再加入重力,这样的讨论将会是非常混乱的。所以历史从哪里开始,我们就从哪里开始研究。并且是抽象之后,再一步步上升到现实的研究。
教育系统在诞生之后,它本身就会反作用于整个社会。学校从家长那里收割学费,从教育局那里讨要更多经费,某些具体学校领导想要升迁,某些学校想要不被裁撤合并减小财政压力(相对应的学生家庭就要产生额外的住宿费、交通费、陪读住房)。这都需要在与其他学校的竞争中取得胜利才行,得让学生在那场全国性质量评测中被评到更高的分数才行。
学校本身成为了一座座流水线一样的工厂。那么这些工厂的资本量和劳动生产率是相同的吗?当然不是。合理提升劳动强度的作息制度,更好的周报,试题,卷子,拥有这些的学校就能更好的生产合格的劳动力商品,在竞争中处于优势。私立学校可以加以扩张,公立学校领导可以升迁,并且可以引得其他学校来取经。派去几个老师,同步一下管理制度,并可以收取天价的管理费。
对于资本家来说,理想的情况当然是以最低的成本和为零的损耗生产出合格劳动力商品,我们来看看教育系统是如何远远偏离这轨道的。教育与生产实践结合,只在职中和大学的某些系和某些时期能够接触到。而在初中和高中这个环节,除去部分的通识教育之外,大量的环节和生产出合格的劳动力商品完全没有关系,换言之,这种竞争不产生任何的收益,仅仅是决定他们接下来有没有资格继续被培训。极高的劳动强度却对学生的身心健康造成了巨大损害。这对资本家来说也是惊人的浪费,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就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带来的,恐怕资本家也会说:“学校这种东西啊,有点太极端了。”
工人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商品给资本家,资本家获得产品的所有权,再通过出卖产品取得货币并投入扩大化再生产。如果工人生产出产品的残次品,只要不扣钱,工人会说:“去你妈的吧”,他巴不得资本家受损失呢。
而学生生产的东西本身就在自己身上,学校对他的每一次打压,每一次考试的不如意,每一次对于中高考选拔的恐惧,都直接作用于他自己的身上。学生没有太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受到了压迫轻,学校对学生的精神压迫是非常严重的。但是学生长期封闭在学校里,缺乏社会实践,在面对压迫时容易陷入虚无主义。又因为他们长期被灌输成绩高就能被社会认可,把劳动力商品卖出个高高的价钱,学习也并不像大工业需要非常严密的分工和配合,40个学生对一个老师,一个学生对一个老师本质上没太大区别。因此,学生也容易陷入社达主义,但是这在进入社会遇到挫折或者出卖自己劳动力进入某个上下游联系紧密、高度集中化的行业后是可以得到改变的。
让我们看看落后学校引进“洋”技术,还有哪些可尝试的呢?提升劳动强度?那就得有优质的教师提高在同一节的信息密度,或者以优质的试题提升学生同样时间的有效刷题。要有这两个东西,非得有钱不可。这些落后学校不是没钱,便是贪污完了。那么,提升劳动强度只有一条路可以走:紧张的课堂,一走神便会加以辱骂、否定人格,站起来或者蹲着上完整节课。但是这种先进的教育理念,在竞争中处于领先的学校也是会采用的,无非程度轻重。那么增加劳动强度的方法,便只有增强学生心理压力,增强他的负罪感,强调读书是脱产,学费都来源于家庭。虽然学生为了生产合格劳动力商品所投入的劳动,比老师投入的能换取货币的劳动其实更重要。这种方式使得学生成天处于紧张兮兮的情况,也可以劳动强度,但比起先进学校的提升方法来说,显然称不上“合理”。
另外一个便是延长劳动时间,比如某位学生同志所在的高中,便是被他当时所在初中背后的教育集团托管的,但高中却将每晚三节做作业的自习课改为了正常授课,早上多塞一节课,下午多塞入一个小时的自习,这样每天的八节课就变成了实际上的十四节课。他的初中极度保障午休,高中却一刀将就砍去半个小时,并且在提前15分钟打响起床铃,认为这样能免的学生正式上课犯困。并且走读生回家休息的时间既不足够,也不被允许。又没有宿舍,就只能趴在桌子上睡过三年。当然走读生也可以上交宿舍费,只每天中午在宿舍休息。尽管有很多空余的床,但为了不影响学校额外创收。安排老师每天中午清点教室人数。这样延长的劳动时间,由于学校本身的师资力量水平不高和不充足,很多都是浪费掉的,常常出现老师上课上累在课堂上聊天,吹水,学生一边高兴有了休息的时间,一边为浪费上课时间感到焦虑,同时也不免产生迷茫,这种无效课堂为什么不干脆取消掉?老师也常常因为水平不足把握不了上课进度,临时疯狂赶课,把复习的重任全甩给学生。如果班级因此在考试中排名不好,影响了他的奖金,学生往往还要承受40分钟的辱骂(体罚在各个学校都是有的,直接的殴打虽然比二三十年前少了很多,但离绝迹大概也就是马里亚纳海沟马到珠穆朗玛峰的距离)。
经常性的考试和排名次,也是为了学生心理压力,进而提高劳动强度。在落后学校,差的试卷完全无法培育学生应对高考偏题怪题的能力。学校领导也知道这一事实,所以,往往当他们搞到一套别的学校考完过的试卷,或者获得了联合考试的机会,往往喜不胜收,再添加一次考试,因为这样才可以确切的知道自己手中的筹码在市场上到底价值几何。这造成了临近地区有时候落后学校考试比先进学校多很多的奇观,学生在上一场考试中平均分五十几分,换了一张试卷,平均分使跌至二三十分(这种试卷才能真正培育训应对高考部分考题的能力,学生的未来可见一斑)。在落后学校大部分的考试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但只要能减轻学校领导的焦虑,他们并不在意学生耗费多少的精力,身心遭受怎样的损伤。
同样的案例,我们还可以在会考一事上教师对学生普遍的欺诈可以看见,会考不过是学业水平合格考试,哪怕没有过,中考或者高考之后也是可以补考的。然而,他们却谎称,会考没有过便不能参加中考或高考。只要这能够使学生高度紧张,多记下几个知识点,使得自己在其与其他教师的竞争中,能多获得一点奖金,学生如何焦虑,他们是不过问的。
教育不与生产实践相结合,除了通识教育的部分,全部是决定学生能不能参加下一阶段的培训,决定自己的劳动力商品能不能被打上更高的价格标记。在这方面投入的劳动力全都是一种浪费。
这一点我们可以在疫情时候的网课中看到。三个月的网课,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说是打游戏或者追剧时候的杂音。由于大部分学生的一节不听,回校后学校老师也只能从头开讲,学校原有的严密的、神圣的、不可撼动的课程安排和考试,都变成了学生接受教育的邪恶绊脚石,学校领导一脚就把它踢到了月球。但是,这不过是不产生任何价值的零和竞争,课程量的减少有什么影响吗?也许部分人因为那三个月的努力听课获得了成绩的小幅提升,在这一部分人当中,也有相当大一部分人,他们培训的只是考他们学校垃圾卷子的能力,对于高考分数的提升毫无帮助。仅仅是返校的第一次考试,收获一些惊异的目光罢了。学生因为不听那三个月的网课而在整体竞争中下降的排名微乎其微。
现在学生往往高一高二就被教完所有课程,高三全部一年都投入紧张的复习当中。高三的一年包括高一高二的很多课,都不过是对学生精力的浪费,取消掉也不会有任何影响。但在各个学校的疯狂竞争中,这些无效的环节得以保存,并且还在日益巩固,无效的课程量,没有减少还在日益的增加。
网络教育曾经使学生获得了形式上的自由,尽管名为中、高考的劳动力进一步培训许可评测依然存在,但仅仅作为远在天边的威慑存在,无法再通过学校直接对学生施加压力。
但当没有了疫情的保护(疫情会对学生成为一种保护也是一大奇观),已经形成了完整产业链的网络学习,反而成为教育体系在学生寒暑假期间的又一次压迫,网络教育再一次的加剧了竞争和学生家庭的负担程度。它是指资产阶级为了避免那种劳动力被可耻的浪费,采取的治标不治本的努力措施,也可笑的被击穿。网络教育甚至成为领先学校收取落后学校费用,却不必派遣老师,降本增效的好手段。
在“资源共享”的口号下,成都七中与诸多学校合作建立起直播班。所谓“直播班”,其实就是将成都七中课堂通过卫星信号实时传输视频到省内市城、县城的重点高中。
一节课有40分钟,延长为了45分钟(当然拖堂也是不得不品尝的一课),成都七中方面讲43分钟,地方的老师再总结五六分钟。练习册是成都七中指定的出版社发邮件给地方学校。试卷是成都七中网络传输再由地方学校打印,而后成都七中同步考试。
每个环节都在展示着因为教育资源垄断,我们得投入多少的劳动才能追上重点高中,而这所有的劳动总和起来,一丝一毫的价值也不创造。
每多一个环节,学生的身上便多一个砝码。
我的母校早上6:40到校,上午课程有:站读早读,六节课+跑操,12:10放学;
而成都七中8点开始第一节课,前面的时间可以不来,上午上5节课。每节课45分钟,地方中学非直播班的班级每节课40分钟。
午休12:20-14:10.午休时间基本是往越来越少的情况下变动的。我本人外宿生,算上通勤和午饭只有一个小时少些的时间睡午觉了。以前都是睡2个小时下午才有精力的。高中时间压力过大,根本连午觉都睡不好。
下午,成都七中和地方中学一样四节课,都是17:25放学。一般下课时间是10分钟,有些课间实际只有5分钟,或者干脆不下课(成都七中老师拖堂。成都七中方面不拖,地方中学老师也得拖堂)。
成都七中没有强制晚自习!但父母往往花钱请家教。我们晚上6:40得再返校,继续上五节晚自习课(可能由于太过骇骇,有一节被改了个名字叫“讨论问题课”,听起来还怪有童趣)。晚上10:40分放学,到家洗漱完已是11:30。理论上,如果我们能像机器人一天不需要任何的娱乐活动,洗完马上就睡,那学校还是给了我们“充足的”七个半小时的睡眠时间的,我长期就是睡着6h过来的,这大概是我过于贪玩。民间谚语说,年轻不折磨自己,老了才能活更久。但还有一句更著名的谚语叫,活到老,学到老。倘若学生早逝,如何不算一种活到老,学到老呢?
周六按同样强度全日上课,周日上午和晚上上课,但是下午但也经常被学校安排自习。一般一个月只有两天休息,节假日放假时长也被大幅缩减,7天放3天,3天放1天。寒暑假比初中压缩了70%,暑假甚至只有三周,寒假不满两周。怎么就那么少呢?勤能补拙,笨鸟先飞嘛,地方学校的领导心善,见不得学生高考失利痛哭。这里帮我们扣一点时间,这里帮我们扣一点时间,有时还负有人道主义关怀的让我们“陪高三学长补课,让他们有点心理安慰”,这是成都七中所没有的集体荣誉感。明明有着顶级的教育资源,能够让学生有更高的劳动强度,却只克扣学生几天的寒暑假。成都七中毫不为自己学生未来的幸福考虑,这方面如何比得上我们学校领导?
论及高考选科,当时已经推行新高考,但是成都七中还在推行旧高考(文综理综)。学校的领导们出离的愤怒,难道成都七中还想让我们再苦一苦学生?明明和着这么多学校有合作,却丝毫不改变自己的教育安排! 学校领导是如何的和成都七中英勇的进行斗争,我早已有些忘却了,不过直播班不学物化生的同学为了避免领导们麻烦,纷纷都自愿退班了。在团结这方面,我们从来都是远胜成都七中的。
虽然我们学校的作息制度也堪称恐怖,但还是比不上衡水中学,不过有一点是我们特有的福利,那就是课程进程的完全脱节。高一开学第一次考试,语文英语是高考真题,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则是已经学过的内容的高考同难度试题。完全无视我们地方学生此前的学习进度和掌握水平。而成都七中本校学生早在暑假就已经“预习超纲”,我们县重点学校的学生却根本没有得到通知。进度问题一直要求我们自身解决,为了追赶他们的进度,我们相当于一直上着两份课。
直播班的学生,不仅要接受成都七中的考试的,也必须参加非直播班即地方中学举行的期中期末考试,月考试卷和部分周测试卷也是要做,我不是孙悟空,没有三头六臂。三年来的练习册高度有我那么高,三年来的试卷叠起来也有我那么高,真正有效的刷题也就不到百分之五。无论老师上课不上课,我成天就是睡大觉,直播班只有少数人比较拔尖,一种是卷坏身体的,一种是初中以来学的好。不过我们这一届还有选择躺平的权利,听说后面几届的学弟学妹会被要求退班为校长分忧。
这样高压的条件下,我丧失了在资本主义教育体系继续学习的动力,历次成都七中安排的考试没几次是及格的。 高三有几名同学主动转到普通班的,明明是一轮复习之前就提出的申请,却在班级强制要求交1200元购买成都一中的一轮复习资料之后,才让他们转班(自然是用不上的,这是否是原价?中间是否有贪污?我到现在也不知晓)。成都七中对收取着天文价的材料费,试卷费,但不用承担对学生的任何责任(不过哪又不是呢?)。地方学校领导也乐于如此,多教出一个本科都是一份收益,直播班相较于托管,把成本都甩到了学生家庭,何乐而不为呢?
这种教育,从各个学科中学到多少能运用于生产实践中的知识是不重要的,重要的不过是以分数进行选拔。况且有时候这些学科还承担起政治灌输的作用,灌输的又与我每日受的苦难,与我的感性经验完全相反,曾经喜欢的学科变成了我现在避之不及的瘟疫。
高一时我还喜欢写点记叙文,自己构思生活情境、润色语句,表达感情与体验(即使是脱离生产实践的,却也是苦闷的日子里为数不多能咀嚼的东西)。但高二作文转入议论文,立刻就变成“接受洗脑”的场所。作文题目套着宏大空洞的主题,只能机械照搬“传统美德”“社会正能量”的模板,文言文更是批量歌颂“廉洁自守”“高风亮节”的封建官僚。成都七中还另外编制一套文言文和古诗的练习,每个学期一本,自然仅仅是练习,没有任何文学教育方面的价值。总体上语文阅读题也是全然不提阶级,剥削关系这类词眼,讨论民主革命的历史(1840-1949)一般都避讳暴力革命,只让学生崇拜“道德高人”。在所有科目刷题都是普遍的,但语文学到这点东西一点都不能用在生产实践中,高一和高三的语文区别,不过就在于答题的技巧更复杂。 我想引用文革斗争社一位同志的分析。
‘而高考写作默认写议论文的潜规则:用议论文营造一种“理性”、“客观”、“讲道理”的表象。 然而限定死的并且剥离了具体历史环境的材料,实际上已经让考生陷入到一个被精心设计的、充满阶级烙印与意识形态规训的领域。命题者让学生的写作往“民族”、“国家”等意识形态上依靠,并且要求脱产的、没有建立什么社会关系的学生提供一种虚假的、不能被实践检验的思考与解决方案。面对材料中宏大而深刻的命题(如表达困境、民族苦难与新生),学生能提出的“解决方案”必然是极其有限的、个体化的(如“青年要勇于担当”尔尔)。这巧妙地将社会结构性矛盾(阶级压迫、民族压迫的根源)转化为个体精神品质或道德责任问题。’
并且要求脱产的、没有建立什么社会关系的学生提供一种虚假的、不能被实践检验的思考与解决方案。这句话我认为是最重点的。无论是颂扬民族主义还是概念强硬解析题目,都是基于学生的有限实践去做出有利于统治阶级的作文。
物理,曾是唯一让我觉得可以称得上学习的学科,因为我自己的特点是接受理科逻辑的能力比较强。我主动投入时间自学,翻阅课本、刷题。当我甚至幻想靠物理竞赛走上升通道,幻想进入名校,为“国家”效力,保卫“社会主义”祖国。我曾满怀激情地学习竞赛内容,买下全国竞赛教材自学,即使上其他课我也偷偷学习,也算是学有所成。
但当我在翻看物理竞赛指导时发现,这是一个为精英量身定制的掐尖制度,基层工农子弟几乎无法触及。一开始我还全面拥护,认为这符合民族主义和伟大复兴。但之后互联网的信息把我的幻想击碎。我所处的地区没有竞赛培训、没有信息来源、没有实验条件(物理竞赛要考核实验),一切只能靠自己盲目摸索。我意识到这种制度根本不可能让工农子女翻身。后来也逐步否定参加强基计划,参军进入空军之类。
后来,我在网络上接触到了马列毛主义文献。那一夜,我思索良久:什么是社会的主要矛盾?是民族之间的矛盾?还是人与人之间你死我活的斗争?还是阶级矛盾?一时间我没有得出答案,几天后,我认为还是阶级矛盾作为社会主要矛盾正确,其他的完全是剥削阶级灌输的意识形态。我能得出这样的结论,离不开我个人的亲身经历。
我知道,成都七中的直播班并非该校最优资源。那些真正享有顶尖师资与信息的顶级班(几乎C9,半数清北)、竞赛重点班,资源只对本地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上层的子女开放。直播班甚至在成都七中内部也被视为次等资源,其学生多被默认为下放对象。对地方学校播送的直播班只不过是残羹剩饭。 成都七中输出的是标准,不是支援;向地方下沉的是压力,不是所谓机会。牛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成都七中吃的是学生的血汗,却不仅抵消了购买试题的成本,还能大赚一笔。西南地区许多学校早已成为成都七中的掠夺实验场。
资本主义生产制度下的资本主义教育体系,一切名义上推动教育平等,教育共享的改造,最终也不过服务于资本主义制度。不消灭资本主义制度,实行教育和生产实践相结合,学生的解放是无从谈起的。出路已在每个人眼前,剩下的不过是迈步。